肖先生喜好穿长衫，在自己的茶馆里，反手一拍醒木，就说起一段旧梦。

肖先生的评书条理分明，喜好创新，从来茶馆满坑满谷，未曾有过空缺的，反倒有人端着瓜子，拿着板凳，吹着风也要听先生这一段书。

肖先生原也说相声，他初出师的时候是与同门师弟搭档，然却总少些味道，连师父也不敢在专场把他放在个重要位置。直到后来他有了个小师妹。

戴妍琦，着先生的话来讲，一颦一笑皆是诗的姑娘，既能婉约秀丽，又能豪爽大气。后台选搭档的时候，那小姑娘穿着旗袍，手里一折香木扇，“师父，我选这位师兄。”

二人为了一个段子翻阅无数典籍，串场的每个词都要反复斟酌，到茶馆里，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后来满座叫好，回想起来连先生这人都要眉目含笑。

在大剧场的前几天，几位师兄弟都排得直打哈欠。戴妍琦扇子支着下巴，嘴里念着五个铙钹五口磬。师父把肖先生叫到一边去，“这次你要么换个搭档，要么就不能上了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看戏的长官是个老学究，女子上台露肩露肘，他看不惯，说不得我们这个茶馆要如何的。”

肖先生哦了一声，“那我不上了吧。”

他与师妹当天出了城，露天支了一把油纸伞，在个大碗茶的摊子对面说书说相声，得来的钱与人对半分成。

事后，肖先生在旁的剧场独挑大梁，新书旧书说得人如痴如醉。接管了师父的茶馆后，又将它转给师弟，自己到对街盘了个小铺子，赠的金银玉石全都送了师父，只留下一张檀木桌，一方黑檀醒木，已被先生的手摸得锃光瓦亮。

肖先生曾自觉不如人，寻访名家求师问技，戴妍琦就带着一群人守着这个小茶馆，旁人问先生去哪，她就说是去深造了。等到先生回来，她也没问，把东西摆上，扇子递过去，“你看这我画的扇面，可与扇骨相配？”

二人结为伉俪，数十年如一日，有人问起戴妍琦这样个活泼的姑娘，如何能守着肖先生的茶馆那么久，戴妍琦叹口气，“谁叫先生当初一把伞，把我罩在了里边呢。”